【晓薛】番外二 春蚕出




*集魄番外,前文戳合集

*没撒成狗粮

*莫名写成了夫夫婚后打怪日常(bushi

*私设一堆,我流OOC

*期待留评



雨水过后,空气中稀薄的雾气还未消散,可是这春雷却迟迟未落下。

倚在床榻边的黑衣青年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晃晃悠悠地荡在床沿边,认真地在思索着为什么今春的春雷还不打。

往年的这个时候惊蛰万物,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倚进那白衣道人的怀里,现在他最大的依仗借由没了,他拉不下脸往人怀里钻。

 

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吧。

 

薛洋想着,他其实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虽是心甘情愿带上镣铐的,但到底是失了几分洒脱的。毕竟自己不再漂泊,有了归属。

常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只有听到身边那人绵长的呼吸,看着那人起伏的胸膛才能安下心,才不会觉得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幻境。道人很浅眠,薛洋每次被梦魇唤醒也会将晓星尘给惊醒,他看着眼睛没什么焦距的薛洋,内心一阵抽痛。那些痛到骨子里的怅然若失哪里是那么好消磨掉的,所幸,他们什么都不多,多得是时间,去补救,去放下,去偿还。道人将身边的人拉近怀里,总是免不了要附上一个额头的亲吻,怀里的人起初还会有些扭捏,后来也就习惯了,每每都会扬起脑袋,需要一个额间吻来获得慰藉。

薛洋从来都是需要借口的,他还学不会坦诚,所以他很是愤慨,为什么今年的春雷迟迟未落下。

 

晓星尘在屋外正打算端着米粥拉人起床,就看到那人气鼓鼓地靠在床头,好似在对着天怨怼些什么似的。

“可是冷?”今年的寒气怎么也散不开,薛洋自小体寒,自然比平常人要惧寒一些。这两天天气不错,将被子晒晒应该会暖和些吧。白衣道人兀自想着,却不知道眼前的黑衣青年压根儿想的不是那么回事。

“今年春雷落得晚了啊。”薛洋没看晓星尘,独自望着这万里无云的天,悠悠地抱怨道。

只一句话,晓星尘就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有些想失笑,但顾及薛洋的面子,只将右手握拳抵在嘴角边,不显山露水地勾起了嘴角。

其实薛洋看见了,他瞥了白衣道人一眼,总是感叹着这人时而的不正经。

 

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不甚美好,再次见面的场景剑拔弩张,后而见面的场景波云诡谲,实在是找不出一处好的地方。但人生就是那么奇怪,最后是他伴在自己左右,展望着未来。

以前的薛洋是没有未来的,那遥不可及的东西向来都是自己嗤之以鼻的。孤家寡人一个,又是个爱挑事的主,哪里有半点能安分的样子。金光瑶总是会叹息薛洋的不安于室,但这样的他总是能为自己办成事,也就放之任之了。

可就是这样的薛洋,遇上了晓星尘。

善良到自剜双眼瞎了的晓星尘,受他欺瞒,遭他哄骗,最后赔进了自己的一颗心。

他托着腮时常觉得晓星尘傻,以前的自己是嘲弄着这样的人的,现在的自己不仅不讨厌,貌似还挺喜欢。

他永远学不来坦诚,不习惯将自己的弱点展露出来,戒心已经养成潜意识,很难改变。即使是与晓星尘在这白雪观的山脚下定居了,那人时时刻刻在自己身侧,他还是很难放下根深蒂固的警戒。

那是多年养成的恶狼,失去了戒心就等于扒了他一层皮,多少次他是靠着惊人的警觉而存活下来的,他怎能轻易放掉。在晓星尘身边,他总是安心的,觉得前尘往事很虚无缥缈,但他并没有安于现状,薛洋只觉得安定伴来的是危险与阴谋。

这些晓星尘都看在眼里,但他却不动声色。他们的经历不同,他自觉没什么优点,只耐心还不错,他有时间可以慢慢让薛洋放下戒备,首先,要让他将自己的诉求说出。

两个人在一起最忌讳的就是隐瞒,那也是他们前世结局惨烈收场的原由。一段欺瞒的感情犹如空中楼台,又怎会安稳。

但现在不是了,他们之间没有横在中间的那些欺骗,有些恨意也潜移默化地转变成了别的感情,他希望薛洋能对自己坦诚。

他的身影很单薄,好似孑然一身,其实他本就是这样,能抓住这样的薛洋连晓星尘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又有些庆幸,自己能拥着这个身影,给他平添几分温暖。

将人揽进怀里,晓星尘轻声在薛洋耳边说,“没有落雷也没关系。”

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可怀中那人愣是听懂了。

所谓自寻烦恼那都是闲人爱干的事情,但他现在貌似有了“闲人”的资格。

 

当天夜里薛洋没有顾及地倚靠在晓星尘的怀里听屋檐下滴落的雨点子,一滴两滴,就好像晓星尘整个人一样,一点点灌进了自己的心里。他笑着露出了小虎牙,还未来得及得意几分,远处的惊雷就落下了。惊蛰天到底是来了,也算是随了薛洋的愿。他滚落进晓星尘怀里,将鼻尖蹭到他胸口。白色的里衣绣着一指宽的镶边花纹,他用秀挺的鼻尖蹭开这有些戳人的料子,直到接触到裸露的皮肤,而后又在细腻的胸膛上拱了拱,被那人呵斥了一声“别闹”。并不是多严厉的调子,带着三分无可奈何及五分宠溺,约莫还有两分纵容。晓星尘不再让薛洋胡闹,将人拉出了被窝,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身,他将下巴抵在薛洋的头顶,随着雷声越来越近,将人搂得也越发紧实了。

今日无月,天也黑黝黝的,但他心情很好,因为自己的“珍宝”被自己揽在怀里。

等雷声渐渐停了,晓星尘才低下头在那人唇上落下一个吻,很轻柔的双唇相贴,氲出一片温柔的柔情惬意。怀里的人还是没反映给过来,他又补上一个吻,终究是被回应了。

刹那间,心底柔成一滩春水。

 

今年的惊蛰是迟了。

但人未迟,诺已遵,幸好。

 

想起那时自己看到的守着孤城的薛洋,晓星尘心底泛出一阵细密的疼,只有将两颗心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他才能隐去这些疼痛。

扣着薛洋的手指,手贴上这人单薄的背脊,他希望成为他的依靠,变成他的牵挂,让他能坦诚相待。

但他也知道,急不得,得慢慢来。

 

宋岚每月都有固定的到访时间,有时候晓星尘也会上山去拜访。上山路其实不长,按他们的脚程半个时辰即可到达。每次他都会询问薛洋是否愿意随他一同去,那黑衣青年总是会皱皱鼻尖,回他一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宋岚与薛洋的仇恨自己无力化解,他也从不强求只能微微喟叹一声随后往山上走去。

这是一片灵力充沛的山间,听闻近日离这里二十里地的一个名叫李家庄的地方有邪祟出没,失踪了十数个孩子,宋岚得知此事后意识到兹事体大,才请晓星尘至白雪观来详细商量这件事情。

 

“星尘,实不相瞒,白雪观最近有一批弟子正值第一次夜猎,没人带着不行。”宋岚很是愧疚,迫于无奈才请欲请晓星尘去那李家庄一趟。

“子琛,你不必介怀,你我之间不比如此客套,我自知你的顾虑,无事。”晓星尘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好友不必如此生分。

“那便有劳星尘去李家庄一趟了。我带完弟子便会去李家庄寻你。”宋岚顺手倒了一杯茶水,示意晓星尘品一品,随说起了该茶的来由。

门外的薛洋叼着路上随手摘的干草,轻呸了一声,随后大摇大摆在白雪观逛了起来。

其实每次晓星尘上山,薛洋都有跟着。晓星尘三令五申不让他再妄用鬼道,那他就凭着自己的天赋转而研究起了符篆术法。

这个符篆就是薛洋的得意之作,号称“无敌隐身符”,并不会因为别人比你道行高而有被人戳破的危险,既然是薛洋出品的,那自然是真无敌。

他靠着这个符篆一路逛到了白雪观的内室,想起了自己方才听到的,晓星尘一直叫宋岚这厮“子琛、子琛”的,他心里生厌。

一抬头,他就看到了一间屋子,薛洋不客气地踹门走了进去。反正现在白雪观的弟子正在前堂读早课,宋岚和晓星尘在一起,没人会发现自己。

这个居室很是干净,怎么说呢,干净地不染一丝尘埃,连犄角旮旯也是如此。

床头放着一尾拂尘,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这应当是宋岚这个“洁癖精”的房间。

薛洋的眼眸转了转,勾起一抹嘴角,拿着拂尘便出了房门,一路往山下走去。

 

回了屋子他找了一处地方藏好拂尘,就神在在地靠在门沿上等着晓星尘回来。

果然,没一会晓星尘就推门进来了,他走到薛洋身侧,有些不悦地拧起眉头,“天气还凉,怎不批件外衣。”说着就将自己身上的月白滚边袄披在薛洋肩头。

薛洋由着晓星尘将自己牵到屋内,心里暖暖的。

他总是对周遭的事物在乎甚少,衣物鞋靴这些生活用品都是晓星尘一手包办的。

天凉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给自己添置外杉,但薛洋总觉得穿起来不舒服颇有限制,他身边不就有一个“暖炉”吗?何必舍近求远地穿那些衣裳?

 

吃完饭后晓星尘果不其然就提了薛洋早就在山上听过的李家庄的事情,“阿洋,你可愿随我同去?如不愿那便在家等着,我大概三五日就能回来。”

薛洋并不是每次都会随晓星尘去夜猎,有宋岚那家伙在他总是会在他们身后悄悄跟着,有时提不起兴致路程又近,他便不会跟着晓星尘,而是研究符篆,以备不时之需。

但李家庄那件事有点意思,薛洋直觉晓星尘还是太过轻信于人,李家庄的事情一定不简单,宋岚这个碍眼的家伙也不在,他难得有兴致,是以决定跟着晓星尘一起去一探究竟。

两个人打了商量后决定收拾一番即刻出发,临出门的时候薛洋让晓星尘在门口候一下,他用黑布包了一团什么东西收进乾坤袋,随后就赶往李家庄了。

薛洋的降灾一向是不覆布包裹的,他总是直直白白露出那柄漆黑的长剑,这几年剑上的戾气少了,近年来转而占了不少邪祟及妖兽的血液,倒也滋养。

晓星尘习惯将霜华用一方月白色的布料包住,以免吓着百姓,薛洋就在一旁看着,其实他觉得这是无用之功,他们两个在一起,一看就是一伙的。他兀自露出小虎牙在旁边笑了笑,任由晓星尘仔仔细细裹住霜华,他喜欢“一伙”这个词,无论是狼狈为奸也好,行侠仗义也罢,这说明他们才是一块的。

才不是和那个宋岚!

 

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在夕阳西下之际赶到了李家庄。

一进村落,就听到村口的几户人家里女子的啼哭声,伴随着一两家男子的咒骂声。

晓星尘与薛洋对视了一眼,情况比预料的严重。

宋岚是在三日前接到的李家庄疑似有邪祟作祟,最早的孩子算起来已失踪近十天,晓星尘心一沉,十日…怕是凶多吉少,他攥紧了拳头心绪不安,却被另一双有些凉意的手给倾覆住了,薛洋在他旁边噙着笑,示意他往村里走。晓星尘的一尾拂尘本来是挽在臂间的,但薛洋嫌它碍事,不方便钩缠手指,晓星尘就将拂尘置之身后了。薛洋的指间还带着初春的凉意,却令他冷静了下来,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打探一下消息。

寻到一处卖米酒汤圆的铺子,老汉瞧见两个外乡人多看了几眼,薛洋便跑过去一屁股坐下让店家上两碗汤圆,顺道和他唠嗑了起来。

“李老汉是吧。”大大的招布上写着李家汤圆,薛洋很是自来熟地询问了起来。

“唉,是啊,小哥有什么吩咐啊?”

“是这样的,我们赶路途中打算在这里歇个脚,却在进村后觉得这个村落不太寻常,这里的孩子太少了,怎么回事啊?”薛洋支着一只手托着腮好以整暇地问道。

老汉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番,有些戒备地问道,“两位真是途径此处。”

“那是。”薛洋信口胡诌道,“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旁边这位道长是个修道的,你们这如果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不妨说给我们听听,别看我们道长年纪不大,本事可不小。”

薛洋夸起晓星尘来毫不手软,把人说得天花乱坠得,夸得实在是连晓星尘都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唤道,“阿洋,我给你加了糖了,趁热吃吧。”

对话的席间老汉已然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

李老汉见两人确实品貌不凡,铺头也没什么生意,所幸坐下与两人细细说了起来。

 

原来在李家庄最南边的角落本来是户衣锦还乡的员外住宅,李员外带着一家老小从繁华之地告老还乡,本是喜事一桩,不逢多月李家的媳妇又有了身孕可谓双喜临门。但好说多磨,李家媳妇难产生下的孩子没半年就夭折了。那女子甚是想不开,半月后就在自己的厢房中上吊自尽了。李员外见此,怕自己的儿子触景伤情,就搬离了李家庄去其他地方安家了。

一场悲剧就此收场。

“但打那以后啊,这员外府好像不干净。”老汉原本就褶皱的皮肤硬生生又是被他挤得更为拥挤,“三个月前,有几个不长眼的宵小见李府很是气派,就打算溜进去看看还剩什么值钱的东西,四个贼进去的,结果在里面死了三个,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直嚷嚷着什么‘不要杀我’,还有‘孩子’什么的。”

“孩子?”薛洋抓住了重点,吃了晓星尘已经加了糖的米酒汤圆,他正准备抬手抹下嘴,就被旁边的道人扣住了手腕,白衣道人拿出一方月白色的帕子给他擦了嘴,老汉狐疑看了两人一眼,只觉得两人举止有些亲密,但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有的时候话多是会死人的。眼前的白衣道人很是仙风道气,确实是一个修仙之人不错,那身形那仪姿无处不体现出道家的风格,只是这黑衣少年…李老汉不说见多识广也还是领了几分世面的,这少年虽噙着一张笑脸,但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主,他的眼底总是透着三分戾气,锋芒都隐在那道人底下,却令老汉更是忌惮。少年的搭话很是寻常,市井味十足,背后那柄黝黑长剑泛着冰冷的寒光,虽知道两人是一伙的,但格局总是有些落差的。少年的嗓音带着些稚气,却很能抓重点,当下老汉就将事情原委又交代了一番。

 

“住在李府附近的乡里说半夜总是阴风阵阵的,李六,就住在员外府的斜对门,他说那天起夜他听到了李府里传来女人的啼哭声,他壮着胆子走进员外府,矗立在门口将耳朵凑上去听,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在他刚以为自己听错时,一阵狠厉的夜风吹开了李府的大门,他吓得落荒而逃,并肯定李府闹鬼,那鬼就是李家媳妇。大家那时候不当回事,但随着十日前村口的小花失踪后,这个传言就越闹越凶了。”

老汉叹了口气,摇摇头,“村口的李武就生了这一个女娃,就这么不见了十数日,可不急疯了。三天后李武就寻了几个汉子同他一起去员外府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人。员外府本来看着挺辉煌的,现在就像个鬼宅一样,大家都不敢靠近。李武的行为确实让大家按下了一颗心,可不久后又有孩子失踪了,一时间人心惶惶,村民们都不敢让孩子出门,员外府闹鬼的事情也尘嚣其上,越传越凶。”

“可有请人来一探究竟?”晓星尘邹着眉头,觉得事情确实暗藏玄机,附近肯定有修仙世家,事情也闹得挺大,为何无人插手?

“请了,给了不少银两,都是失踪的孩童父母凑得,他们到员外府转了一圈,拿了个什么盘子东瞧瞧,西看看,折腾了老半天,硬是说那里没有怨气,你说气不气人,白白拿着银两就走了。”老汉说到这里突然咒骂了起来,“那都是辛苦钱,他们拿得爽利,啥都没瞧出来还拍拍屁股走人了,走之前说我们那是庸人自扰,指不定是孩子自己跑出去玩了。去他的,要不是我们平民百姓打不过他们,那几户人家早就拿着锄头揍他们了。”

听到这里薛洋乐开了怀,笑得仰起头靠在晓星尘的肩膀上,“道长,你看这世道,真是污秽不堪。拿钱不办事这种事做的真他娘的顺手。”

“阿洋,需谨言。”晓星尘没矫正这人不规矩的动作,却不甚满意他骂出的粗鄙之言。小的世家确实愚弄百姓,收取不义之财,他之前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料到这事他们都能鱼肉百姓,不管不顾。

叹息一声,这世道,确实如薛洋所说,多有不堪。

“嫌我骂的太难听?那我换一句。”薛洋应着夕阳一哂,“我可去他奶奶的。”

“噗嗤~”晓星尘见薛洋冥思苦想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忍俊不禁地展露了笑颜,薛洋见状耸耸肩,莞尔道,“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文明的说法了,我又不像你们这些舞文弄墨的,会含沙射影。骂人就骂人,指桑骂槐地隐喻一点都不痛快。”

“好好,阿洋说的是。”晓星尘摇了摇头,知道这已经是薛洋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李老汉,我且问你,一共失踪了多少孩童,几男几女?”

“一共五男六女一共十一人,且都岁数不大,在五到十岁不等。”老汉照实回答。

五男六女……童男童女……

七这个数字在修真界很是玄妙,男童女童失踪的数字很接近七人。

“晓星尘,我有预感,应是那李家媳妇作祟。”他压低声音在道子耳边说道,“我去暗处,你跟着这老儿去详细打探消息,咱们分头行动。”

“诸事小心。”晓星尘在薛洋临走时捏了捏那人的手,却被薛洋扣住掌心用指甲挠了挠,那人撩拨完带着恶劣的笑容离开了,晓星尘在原地怔了一会,才请老汉带路去村长家详细探查。

 

薛洋与晓星尘分别后,寻到了员外府,绕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鬼气,他觉得很是蹊跷。

走了近五里地才找到一个小鬼,这鬼胆子小得很,缩在大树底下直打颤。

“说吧,说完了我好了了你的余愿,你也好早点投胎。”薛洋寒着声音问道。

怎么就抓了个胆子小说话不利索的,真是浪费他薛爷爷的时间。

小鬼哆哆嗦嗦交代了他所看到的一些事情后,越听薛洋的脸色越难看,最后等小鬼交代完他焚了手上一件新衣,小鬼欢喜地投胎去了。

衣服哪里来的?当然是路过成衣店顺手拿来的,他是来除祟的,本就该不拘小节。

这样思索着,薛洋不打算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与晓星尘听,反正目的达到了,达到目的的手段根本不重要。

他哼着小曲抬头望着天上的凸月,离十五很近了。

 

薛洋探到村长家的时候就见晓星尘被一堆人围着,众星拱月似的,他在门口看了一会,见这道人言语款款地温煦待人,欣赏了一阵后打算将人捞出来办正事。

出了村落走在人烟罕至的小道上,薛洋凭着记忆中小鬼讲述的方向走,这路也太绕了,曲折万分,他蹙起眉心不满地撇撇嘴,就不应该那么早让那小鬼了了愿,有他在前头带路总比自己摸索来得强。

“阿洋方才为何不愿我与他们说明来意?”晓星尘不解,两人本就是来除祟的,为何不表面身份,而说自己只是路过。

“万一那鬼怪有帮手这样他们会警惕起来,我们装作路过此地,再里应外合,好让他们措手不及。”薛洋伸出手指戳了晓星尘的肩膀一下,“怎么那么久了还没长进,防人之心不可无。”

“受教了。敢问阿洋何出此言?”晓星尘一脸谦虚地请教道。

就是受不了这人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的模样。

在薛洋眼中,只有清风霁月的晓星尘是正经的,其他时候都不正经。

不过不管正不正经,他都挺稀罕的。

“上吊的鬼照理说是不可能离开自己身死的地方的,但那些废物世家没寻到鬼气,我前面去员外府探了探确实没有,那一定是有别人帮衬的。”

“晓星尘,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薛洋逆着月光,一字一句说道。

晓星尘怔了一下,有一瞬没有反映过来,但身体优先于思绪牵住了那人的手,好似怕人跑不见了似的。

“你这是干什么?”薛洋笑了笑,明晃晃地抬起手腕去看晓星尘细长的手指,温润的指尖圆滑的甲面,晓星尘的骨节有力而纤长,葱白的五指很是好看。

“没。”说着这话,道人也不放手,耳根红了红,细细询问他探到的事情。

 

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一个山洞口,漆黑的洞口如同猛兽的口,晓星尘率先进去了,将人护在身后。

薛洋觉得对上那些幽魂还是不足为据的,晓星尘有些过度保护了,但他也由着对方,靠着他手上的明火符细细打量对方的脸,很是经看得一张脸,百看不厌。

在追着鬼怪的路途中,大概只有薛洋有这等兴致还不忘端详对方了。

“阿洋在看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晓星尘感受到了薛洋的目光,犹疑地转过头问道。

“没,就是在看你。”随后小声呢喃,“你好看。”

“别闹。”道人的脸红了红,嘴角却不经意间缠上一抹蜜意。

紧张地氛围被打破了,薛洋小声问道,“是谁与她里应外合?”

“那李武。”晓星尘在李村长家细细大连了每一个人,只有李武,在听到消失的孩子凶多吉少的时候有一阵惶恐,但也很快镇定下来,一闪而过的细微怔怕躲不过晓星尘的眼睛。

“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对待孩童,薛洋总是比成人要宽容一些,这也是为什么他肯纡尊降贵来这里的原因。

毕竟他们有无限可能,可以长成不那么糟糕的大人。

晓星尘点了点头,两个人听到前面有声响,就灭了明火符,薛洋贴在晓星尘身后伸出头张望着敞亮洞内的场景,果然这里是他们的老巢。

 

李武颤颤巍巍地站着,“你,你要不把孩子放了吧,啊!”

“来了一个道人,看上去有点本事,咱们的事情败露了可如何是好,我是被你威逼利诱的,原本不想沾上这些事情的。”

怪不得是李武去员外府寻人,原来是串通一气打了个配合。

“你慌什么,一个道士罢了。”李武面前的人披着及腰长发,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裳,殷红得像血一样。

怪不得会变成厉鬼,怨念极深又着红衣裳自尽,不变厉鬼才怪。

“丽娘,你放过这些孩子放过我家小花吧,你这样是何苦。”李武是一个粗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这女鬼,只是看到晓星尘他就心有不安,这道人与之前来的所谓修真世家的子弟很是不同,他担心成为众矢之的,情愿不要那些银两报酬,只求自己的孩子平安。

孩子都昏睡了过去,晓星尘点了点,确实是十一个孩子。

他们身后的石台上供奉着一个灵位,因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字。

“你再去寻三个孩子过来,事成之后赏金加倍。”名叫丽娘的这个女鬼没有善罢甘休,交代李武再去抓人。

“丽娘,我不会去的,我要救回我的孩子。”说完就往孩子躺倒的地方走,却被禁制止住了。

“你什么意思?”李武瞪大了一双牛眼,不满又愤恨地问道。

“什么意思,既然东窗事发那便留你不得了。”丽娘狠厉地张开五抓,阴风猎猎,吹起她的头发,令她看上去形同鬼魅。

“住手!”晓星尘抽出霜华迎了上去,剑风挑开女鬼欲伸向李武的五爪,李武一看到晓星尘,就连滚带爬地躲到他身后,口中嚷嚷着,“道长,救我,救我啊!”

薛洋在暗处啐了一口,个懦弱无能的鼠辈。

他趁着晓星尘与那女鬼缠斗之际掷出一张符咒,大喊一声“破!”

原本困住孩子的禁制就解开了,薛洋对那还瘫坐在地上的李武使了一个眼色,那壮汉难得聪明了一会,扛起两个孩子,还抱着两个就往山洞外跑。

“回来!”女鬼凄凉地叫了起来,顾不上晓星尘就要追出去。

“叮~”一把漆黑的剑横在了她的面前,“你想借满月之力以血祭的方式献上七个童男童女的命来让你孩子复生,真是阴毒。”

薛洋觉得这女鬼是疯了,才会用那么狠毒的方法来勾回已逝之人的魂。

“阴毒?”女鬼狠厉地瞪了薛洋一眼,一滩幽光自眼底浮现,“阁下手上的血腥也不少吧。”

薛洋一边阻着女鬼的步伐,一边将她往晓星尘那里逼,“确实,我曾经杀了很多人。”

“但我不杀孩童。”薛洋一个剑花,仿着晓星尘教他的招式就将人逼于困境。

“而且我现在有人管着了,你说是不是啊,晓星尘。”他笑得温和,出剑却颇为毒辣,桶得那女鬼不得不堪堪躲闪,一个回身,她就被白衣道人制住了。

薛洋懒懒地扔过去一个定身咒,径直走向石台,拿起石台上的牌位。

“你要干吗?放下,我叫你放下。”凄唳的尖叫声回荡在山洞里,不断左右冲撞,薛洋充耳不闻,只喃喃道,“他不该属于这里。”

“是啊,他不该属于这里,切莫阻了他的轮回路,你们缘尽于此。”

晓星尘清亮的声音缓缓响起,薛洋闻言愣了愣,有一些暗晦的情绪被收进了眼底。女鬼见大势已去,不免心灰意冷。

她张了张口问着晓星尘,“他下一世会投个好人家吗?”

“会的。”晓星尘坚定地回答。

“我想与这少年再说两句话,可否请道长行个方便。”女鬼指了指薛洋,晓星尘虽有不解却还是退开了几步留了一个空间给他们。

“你找我何事?”薛洋手上还拿了丽娘孩子的牌位,其他几个孩子被他施了法术抹去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现在还在沉睡。

“为什么你可以,我不行?”一句说的不明不白的话薛洋硬是听明白了。

他笑了笑,抬头只能看见岩洞浊黑的顶部,望不见那轮明月。

“因为你执念没我深,也没我那本事。”薛洋将牌位还给丽娘后,招手示意晓星尘过来。

“道长你来收尾吧,我累了。”薛洋靠在石壁上不愿再动弹,听着晓星尘念动口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场风波解决了,他们抱着那些孩子走到洞口,就被李武带来的乡民们给堵住了。

等人领完孩子几次三番道谢后,只留李武站在原地,很是局促地低着头,时不时打量两人一番。

“可是有话要说?”晓星尘帮李武解了围,提了话头让他接话。

“我,道长,这位兄台,我也是救孩子心切,并不是自愿与那丽娘狼狈为奸的。”

薛洋嗤笑了一声,没发表任何意见。

“你可是怕东窗事发?”晓星尘不悦地指责道,“与虎谋皮只会得不偿失,万幸这次没有铸成大错,希望你能记住此番教训。”

“我们今夜就走,不会在此处滞留,更不会多说半句,还望你好自为之。”

言尽于此李武只得惭愧地离开了。

“他那种人,就应该斩了他的手,让他不能再作威作福。”薛洋盯着李武的背影,目光狠辣,恨不能在那人身上捅上一刀。

“阿洋,他已经受了良心的谴责。”晓星尘勾了人的腰身,强逼着他转头看向自己。

“无聊。你说那丽娘会受到很重的责罚吗?”薛洋眨着眼睛问道。

“她并无真的伤人,我们救助及时,不止救出了孩子,还救赎了她。”晓星尘见薛洋一幅不乐意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间。

薛洋发了一个哈气,觉得自己是白忙活了,最后圆满收场令他不是很能提起兴致。他身体里的暴虐因子总是不那么安分,但他也不想闹出太不可收拾的情形,那样晓星尘该头疼了。

“可是困了?”

见薛洋揉了揉眼睛,直到将眼眶揉出一抹艳红,他才止住了那人的动作。

“困了,要道长背我。”薛洋一个转身整个人就往晓星尘背上倒。

晓星尘失笑地将人背起,掂了掂,好像轻了些。

他背着薛洋,嗓音有些暗哑,莫名回了一句,“是。”

薛洋在他肩头僵了僵,才意识到这人是在回答自己在山洞问出的问题。不经脸上有些烫,贴上道人宽厚的背,扯开了话题。

“道长我今天表现好吧。”薛洋凑近了在那人的耳廓边说话,温温的热气很快染红了道人洁白的耳朵。

“嗯。”晓星尘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

“那该多奖励我些糖才是。”薛洋趁机坐地起价,打算多讨些好处。

“明天多给你一颗糖,可好。”

“小气,才一颗啊。”薛洋很是不满。

“那到集镇上,随你挑你喜欢的可好。”

“可是都给我?”

“那是自然。”

薛洋还来不及喜上眉梢,就听晓星尘限制道,“一天一颗,都给你。”

什么啊!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依旧要价还价地与道人争执,吹嘘着自己这次夜猎的功劳,晓星尘笑着连连赞同,宽厚的背脊被笑得震得微微颤抖。

 

天上的明月依旧挂在枝头。

地上的明月被人拥在手心。

 

来得时候很是匆忙,回去的时候两人一致决定慢悠悠往回走。

晓星尘果然重诺,路过市集的时候让薛洋自己挑了糖,当然一路上还被他骗了两块桂花糕,一碗米酒汤圆,一份黄豆粉以及一碗红糖水。

他们身上的伤药快用完了,晓星尘去药铺置买些物品,薛洋不愿跟着,他讨厌药材的苦腥味,就在街角等他。

等晓星尘出来,就看到薛洋拿着一根黝黑的柄手正在逗猫,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拂尘?

“阿洋?”晓星尘走进后,薛洋就将逗猫的东西藏在了身后,“刚才你在逗猫?可是喜欢?”

薛洋心想自己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小畜生,小时候流落街头的时候流浪猫流浪狗是最多的,他可是被挠伤了不少次,看到这种小畜生他心里生厌还来不及,谈何喜欢。

“没,没有。”薛洋锁了锁眉心,“我就是随便逗逗。”

“那阿洋我们回去吧。”晓星尘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见薛洋将东西随手往乾坤袋里一扔,便不再说什么了。

 

薛洋沉默了一路,不远不近地跟在晓星尘身后两三步的距离。

“晓星尘,你之前说那丽娘与她的孩子缘尽于此。”

“嗯,他们缘分太凉薄。”晓星尘回头看着黑衣青年,薛洋的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稚气,人畜无害的样子,与自己初次相见时别无二致。

“我们不会的。”他清楚这人心里的固执,将人拥进怀里,低下头允了允他的唇。

有点甜甜的,应是沾了方才甜食的味道。

“我们的缘分没有尽头,连生死都无法斩断。”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阿洋无须担心。”

“我没有。”怀里的人动了动,到底是没有挣脱。

“你……”说了一个字,薛洋又撇撇嘴不愿说出口了。

“什么?”晓星尘难得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经觉得有些好笑。

“笑笑笑,笑屁啊,你个假正经的道士。”

薛洋气急败坏挣脱了晓星尘的怀抱,所幸眼睛一闭破罐破摔,“你总是叫那个冰块脸‘子琛’、‘子琛’的,能不能少去去白雪观,少提提宋岚啊。”

“噗嗤~”晓星尘忍俊不禁,觉得莫名吃着飞醋的薛洋很是可爱。

“还笑!”薛洋对着晓星尘撂不出狠话,舌头像被猫叼走了一样,转身往回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投入一个怀抱,依旧宽厚温暖,这是他贪念的。

“阿洋,我记得你也有字,好似叫‘成…’……”

“不许叫!”薛洋恶狠狠剜了晓星尘一眼,心里再次咒骂起了某个小矮子,他娘的起的什么破字,娘娘卿卿的。

“好,不叫。”晓星尘收住笑容,“可是押醋了?”

“没有。”嘴硬的青年不愿承认,自己才没那么小心眼。

“那以后你同我一起去拜访?”

“我才不要去呢。”

其实老子一直跟在你身后,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那以后我们多去夜猎吧,这样就能少去子琛那了。”

“你就不能叫他宋山风或者冰块脸?”

“那宋道长?”晓星尘实在不好顺着薛洋的意那样称呼宋岚,只能退而求其次。

“哼。”薛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当做默许。

“阿洋,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薛洋莫名其妙看了晓星尘一眼,故意说道,“你高兴我不让你去见宋岚?”

“不是,我是高兴你将心里话说出来。”

闻言薛洋难得缄默了,片刻后恶狠狠拽了晓星尘的领子,将人压低下来嘴唇凑了上去。

很是莽撞的一个吻,力道没有掌控好,撞得两人都有些疼,但没有人在乎这些。

唇齿相缠,等放开的时候薛洋还抓着晓星尘的衣领,他低着头温吞吞地小声道,“晓星尘,你真傻。”

“不过我喜欢。”

“嗯,我也喜欢你,阿洋。”

 

两个人回到白雪观山脚后,晓星尘就上山将此次夜猎的结果述与宋岚听。

出门前他还特意看了看自家道侣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后安心出了门。

晓星尘前脚刚走,薛洋后脚就跟上了。

他溜进白雪观,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处里屋,从乾坤袋里找出那柄被猫爪子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拂尘,随手丢在床上后就逃之夭夭了。

做完这一切,他在山脚下等着晓星尘,一派心情大好的样子。

“阿洋?”晓星尘惊讶于薛洋的等候,走过去扣住他的手,语间藏不住的欣喜。

“事情交代完了?走吧,我们回去。”

两道身影比肩而行,身后的影子渐渐束在了一道。

 

出门一趟一来一回也费了不少时日,薛洋盘着腿正思索着去哪里踏青,晓星尘就走了进来,语气温和,“阿洋在想什么。”

“道长,我们今年去哪里踏青,我想去南边。”

“那便去姑苏吧。”

“啊?”薛洋想起姑苏就忆起自己在云深不知处养伤那段时候的事情,魏无羡那厮嘴皮子真利索,与自己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虽然表面上不再去深究之前的往事,骨子里实在难以不愤恨。

“阿洋不愿?”

“没有。”薛洋回了句,倒不是真的不想去,只是与那两人打交道会令自己想起过往自己的惨败及愚蠢。

“道长,我那时候是不是很难看?”薛洋问得没头没脑的,晓星尘却是明白他问的是哪时。

“没有,我很心疼。”将人拥在怀中,他止不住会想在“哀魄”的回忆里,薛洋守城时的事情。他们真的是经历了种种才有现在的闲云野鹤,才过上如今云淡风轻的日子。

拥了人在怀里,晓星尘才安定下了一颗心。

“晓星尘,落雷了?”

薛洋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暖。

“那里?”

“我心里。”

 

他的心里有一处田地,落着惊雷,照拂大地。

他的心里有一位良人,拥在怀里,温暖心间。

 

“道长,我们尽快出发吧。”薛洋是怕东窗事发,晓星尘只当他是出门心切,便允了。

贴着薛洋的脑袋,这次不止步于额间吻,还在唇上印下了印子。

 

惊蛰天,春蚕出,我的心里养了一片桑叶田,等着你来……

 

 

春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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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怪日常并不好写,写着写着爆了

洋崽对前路其实是迷茫且不安的,他学不来坦诚,幸好道长耐心十足

总之这是篇慢热的后续,时间节点在正文之后

调皮捣蛋拿宋岚的拂尘逗猫的才不是可爱的洋崽呢(哈哈哈~就是他,依旧那么幼稚,报复心重(*/ω\*) 


我们下篇番外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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